美國生活點滴-42
從風流才子到一代高僧-李叔同心境的轉變(7)
民國風煙裡，弘一法師是活得最恣意瀟灑的一個，雖然人命玩不過時代，可他是唯一一個不必為生活奔波所苦，不必為時局艱難所限，不必蠅營狗苟於亂世的人。日本入侵華期間，他還寫下「念佛不忘救國，救國必須念佛」。
半世風流半世僧。電影《一輪明月》的最後，弘一法師走上一座石橋。橋下是人群熙熙攘攘，橋上是一稚童玩著陀螺，專心致志，仿佛周圍的喧鬧全與他無關，弘一正瞧得出神，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呼喚：「三郎，回家吃飯啦。」
弘一回頭，仿若年少時，母親含笑立在門口，招手輕喚：三郎，回家啦。傳說弘一法師吉祥圓寂，右肋而臥，神態甚是安詳，令人不勝景仰。火化時，眾人均看到棺內有多色猛烈火光在閃爍，檢出舍利子一千八百餘顆，舍利塊六百顆。關於舍利的傳言不知真假，只知他這樣的人，世間罕有。
生逢亂世，每個人都被時代的洪流裹挾而下，偶有逆流而上的，便發出一兩聲怒喊，得以名垂青史。一開始，李叔同是屬於後者的，新青年們追逐著時代的浪潮奔跑，而李叔同就是那批在浪花前頭領跑的人之一。
李氏家族認為元配俞氏，一生勤勉賢惠，為李家綿延香火，當她過世時，弘一法師無論如何都應該回家送俗世的妻子最後一程。但報喪的書信傳到杭州，弘一正在慶福寺編著《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記》。無常的是，那時趕上京綏鐵路工人大罷工，杭州到天津的交通被阻斷，弘一沒有成行，繼續編寫他的佛學著作。俞氏淒涼入土，獨守空房了一世，死後仍要「獨居一穴」。而日本女子，為她守活寡24年，他圓寂後，再加54年，其壽終為106，總共78個年頭都在守寡，而兩次婚姻在法律上皆存在，真是情何以堪? 尤其令淑子不滿的是，日本和尚，可以娶妻生子，在中國則不能，基督教牧師也可以成家。另依中國佛教戒律規定：和尚可以還俗數次，尼姑則限一次，恐又是另類的性別歧視(sex discrimination) 吧!
1942年秋，弘一法師或許提前預知到了自己死期，他提前寫好了遺囑，從容不迫地安排好後事，與劉質平、夏丏尊等一一道別，盡而斷食，並謝絕醫療探視，口誦佛號，寫下「悲欣交集」四字。自他去世迄今78年，對於這個悲、欣各指何事? 無人討論。有人以為他因「得道升天、脫離俗塵、人間苦海」而「欣」?!。而「悲」字，可能指其「悲憫天下眾生」吧？但本人以為可能另指，對他遺下的「二妻四子女」，感到內心愧疚與悲哀，如此才符合先前對春山淑子所説：「愛就是慈悲」吧?! 畢竟當年他的出家是未告知家人與徵求妻子的同意，是故臨死前對親人感到悲傷，應屬人之常情。
最後，編者以世俗凡人之覌點，來評論李叔同之出家、遁入佛門行為之合法性。若依現代家庭法(FAMILY LAW) ，他恐觸犯了下列罪行：
1) 重婚罪。第一次婚姻約17歲時依母、兄之命，媒妁之言而成親，婚姻合法成立。迄其往生，姻約未除。第二次婚姻在日本舉行，有留學生好友見証，亦屬有效，直到死亡，姻約仍然有效。依《中華民國刑法》第237條 (重婚罪) ：有配偶而重為婚姻或同時與2人以上結婚者，處5年以下有期徒刑；其相婚者亦同。依《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258條 有配偶而重婚的，或者明知他人有配偶而與之結婚的，處2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但他確事先並未告知春山淑子，故恐另涉及：
2) 欺騙、隱瞞罪。
3) 親屬遺棄罪。查其出家後，即無固定收入，無法養育兩戶妻小共六人(大、二房各三名) 以當時風俗習慣，或以「三妻四妾」風氣，見怪不怪，但遺棄罪必然成立。且遺棄時間長達24年之久。
鑒於民國初年社會上，重男輕女風氣之風俗與習慣，—、二兩項罪名或可諒解(forgivable)，但親屬遺棄罪，恐不得免除。依中華民國刑法第293條，遺棄罪處六月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100元以下罰金。但依美國兒童遺棄法(Child abandonment laws)-有些州以輕罪處罰，有些州則以重罪開罰，因此罰則不盡相同，從2仟美元罰鍰到五年有期徒刑，再加$125,000元罰金。
(Child abandonment is illegal in the United States, but some states consider it to be a felony offense, while others categorize it as a misdemeanor, so punishments range from a $2,000 fine to up to five years in prison and a $125,000 penalty.) 出家修行固然受社會接受與尊重，但涉及刑法，恐應承擔罪刑及罪罰。
所謂蓋棺論定，後人很少提及他遺棄兩位妻子和4位子女的事實，顯失公允。其實李府自李叔同出家後，家道中落，生活已不如昔富裕，元配扶養兩位兒子，必定「茹苦含辛」。而日本姑娘更慘，在中國舉目無親，被迫返日後又遭親人逐出家門。不得不離鄉別井，坐了四天的船到最偏僻的琉球去扶養一子一女。李叔同之罪過恐與臺灣俗話相符：「把某仔子(妻子) 離去海口吃蕃薯」-意指：把太太離婚，迫她至偏遠地區受苦。李叔同僅用區區三個月的薪水，就可以打発了一個太太，兩個子女，真太便宜了他，也太可惡了! 彷佛他在某些其他方面的成就，就可以如此輕易地掩蓋「拋妻離子」的不法和不人道的行為? 另當時中國尚無福利救済法(social benefit) 之立法 ，兩個單親家庭所受之苦，不難想像。
與其他後代中國佛教界領袖做一個比較：
中國自抗戰開始全民逃難，勝利後，政權易主，共產黨宣揚無神論，崇拜馬列主義思想、迫害所有宗教。故真正佛教的發展是在臺灣，可惜大都把重點放在，吸收信眾、寺廟建築在海內外的擴展、美化建築等，如佛光山、中台禪寺、慈濟等，以印證臺灣人民生活水準的提高，臺灣本島及海外佛教院舍之增加，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在世人面前，其豪華程度不輸天主教和基督教。而佛教僧侣生活水平之大幅提高，與李叔同所處，篤信律宗的時代相比，簡直不可同日而已，而似同李叔同的苦行和修練，更難得一見。
另外，讓我們探討，倘若不出家，他就無法成就後世公認的一些事實? 本人不以為然。因為他在文學、藝術、詩詞、作曲、繪畫……. 等成就，未出家前早已被公認。出家後最大的成就在其個人修身之典範 ，以佛教律宗之編纂。但這些宗教上的成就，非要出家才能達成? 恐見仁見智吧。
【附後】
據記載，1918年出家前，李叔同曾將他的油畫作品二三十幅，寄贈於北京美術學校（中央美術學院的前身）。很遺憾，遺失了。1967年，偶然在堆放雜物的倉庫中發現了李叔同的《出浴裸女》。作為僅存的一副畫作，《出浴裸女》竟成為中國中央美術學院鎮館之寶。
少女出浴(春山淑子)
全文完。謝謝觀賞。
Justin Lai 編
08/29/20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