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9月29日 星期一

過渡:(1)

過渡:(1)

陳克華講的小故事

作者:江寶釵

我最初只是陳克華作品的讀者。讀他的作品,詫異一個人怎麼能夠聰明到這種地步。聰明人對愚笨如我者只感到畏懼,從來沒有想到會認識他。然而,有一天真的認識他了,而且,中正大學的經典人物系列國際學術研討會辦到第五屆,主題就是陳克華,那是第一次辦詩人的學術研討會。

緣著辦會,我們有一段比較密切的聯繫。我特別喜歡聽陳克華講話。他的有趣跟別人不同,有著詩歌的節奏,曲詞的怨艾,哲學的深邃,整個雜揉成一種看不透的明晰,綠得深的一潭水。他有一次跟我說:「你知道嗎?羅智成說我很容易讓人家尷尬。他說你的詩有點像一個小孩子在廁所裡面的塗鴉,連具名都不能具名的,而你竟然鄭重的將他出版。」他講得興高采烈,一點也不覺得被侵犯了。偶然遇到羅智成,我跟他描述陳克華怎麼把他的話講給我聽。智成大笑。他說:「他最不缺的就是誠實。每個人一天只要十毫升,他端出十公升,教人怎麼受得了。」

研討會的最後,慣例是詩人自我陳述。陳克華講了一個故事,形容他做為同志身分的感受。聽完這個故事,我又覺得,如果他不是有一個醫生的專業,他應該可以去成為一個非常成功的小說家。底下,是我為他講的故事而整理、修訂的記錄。

我有一次去教會裡頭去聽一個牧師在傳道的時候,他說到一個非常有趣的觀點,他提到在《聖經》產生的年代,對於所謂的「過渡」這件事情是非常不諒解的,他舉一個例子是跟醫學有關的。我們皮膚會得一種叫做白化症的病,搞不好在座就有人有這個病癥,也就是皮膚會有一塊沒有色素的,白白的、或在臉上形成像斑馬一樣有的地方比較黑、有的地方比較白的顏色。在《聖經》產生的年代,這樣的白化症病人被認為是不潔的,他們沒有辦法進入神的殿堂。可是,非常弔詭的,如果你得了非常嚴重的白化症,全身都是白的,頭髮也都是白的,卻被認為是非常聖潔的。同樣一種病,在那個的時期,「過渡」是被歧視的。

然而,從今賽博士的性別報告出爐以來,我們對於所謂的性別性向已不再認定它是黑白分明的,這意謂著說,事實上是每一個人都位居於這個性別光譜兩端的某一個點上,有的人是100分,有的人是59分,甚至有的人在不同的情境之下,他的性別顯現會是游移的。因而,多數人都能夠承認我們是在絕對的同性戀跟絕對的異性戀之間的一個游移的角色,我們都在那個一半的白化症的某個部分,可是,那在《聖經》產生的年代,我們就是不潔的,我們沒有辦法進入神的殿堂。(之一)

在這個性別極端的兩端,這樣的分類的框架上,我想到一個希臘的神話故事,與有名的特洛伊戰爭有關。有一個神,他既當過男人又當過女人,有一天,希拉跟天主宙斯突然有一個非常無聊的論證,到底男人的性高潮還是女人的性高潮比較高。問題是沒有人曾經當過男人又當過女人,只好去問這個神。希拉想要贏得這個爭論,他就誘惑這個神要給他一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海倫。可是,他的回答是女人的性高潮比男人性高潮還要高10倍,觸怒了希拉,引發了木馬屠城。

同志角色,是不是因為他同時在性別的光譜當中猶疑,或者是他僭越了這個單一性別的宿命之後,他得到了一個懲罰:他必須在人間接受試煉跟考驗。
陳克華的這個故事讓我感到彷彿對我並不了解的同志的生命情態,有了一點花非花,霧非霧的了解。


09/29/14

09/2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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